（摄影：邵培勇）

采橘子（外三首）
◎康泾
我跳起来，够着一枚橘子
比其他任何一只或者一串都红
比别人摘到的都扁平、娇小
我还想象它比曾经品尝过的
柑、苹果、橙子、梨
都新鲜，甘甜
它像小妖精一样晃动
让我尚未品尝之前
就咽下口水
——我大概不是来采橘子的
而是，占有它的美
咳嗽
我努力咳嗽，想咳出一口痰
若还能吐出来，就是幸运
窝在心里的东西一定要
释放，才叫光明
但我无法咳嗽
不是害怕苍老的声音
打破初冬的黎明
对我而言，气候已经没有多大意义
我不过是学会了遇冷添衣、雨过天晴
肺越来越小，听不到想象中
流水的告白。左肺与右肺
它们多么孤单，整天喘着粗气
天桥近在咫尺，却无法获得
恒久的友谊
雪梨
一只乳白色的梨子，连脸色也越发苍白
被掀掉盖子，塞进去红枣、白木耳、枸杞
以及两块被风霜刀割的冰糖
在遇到强烈的火势之前
说尽了积蓄半辈子的甜言蜜语
它的甜如今妇孺皆知
酸却早已被人忘记
它开了口，却模仿聋哑人，打着哑语
它救活了一个人
迫使他说出憋了太久的赞美词
害怕
她终于敢用手
去触摸深不可测的夜晚了
但仍然害怕
睁开眼，看着自己
跌入深渊
她知道，走进黑暗
就等于把自己交给
痛苦，也交给纠缠不清的
思念
少女时代，她都就不懂得计算日期
与时光之间的秘密
从星期一到星期五
周末，曾经是她最后坠落的
银杏叶子
但是现在，她走上田埂
麦子已经掩盖不了害羞
它们曾经多么希望长成笔直的大树
每一针麦芒都像坚硬的翅膀
年龄都挂在尖尖上
但是，麦穗饱满的样子
早已泄露当初落入水田的一刹那
她知道，既然深入这片水域
就必须把爱，托付给
陌生的土地
2020.10.26

编辑 by 康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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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镇人家》作者陈伟宏，笔名康泾。浙江桐乡人，祖籍长兴。现为浙江省桐乡市作家协会主席，中国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在《诗刊》《诗选刊》《星星》《诗歌月刊》等报刊发表诗歌。另著有小说散文集《稻草人》、诗集《50°》，主编诗集《中国当代诗人诗选》《寻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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