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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姬》:伊甸园的一场复仇

“I am become death, the destroyer of worlds.”
(我成为了死亡本身,无尽世界的毁灭者。)
工作于世界知名搜索引擎公司的程序员嘉立抽中了老板纳森的员工大奖,受邀前往纳森位于深山的豪宅共度假期。
但其实抽奖只是个幌子,嘉立只是被选择来对纳森制造的AI机器人进行图灵测试。
什么是图灵测试?图灵测试由艾伦·麦席森·图灵发明,测试者与被测试的计算机在被隔开的情况下相互提问对话,如果30%以上测试者认为与自己对话的是人类而不是计算机,那么就认定计算机通过了图灵测试,具有人工智能,即它们被认为是能够思维的。
但这一次图灵测试有所不同。测试者与被测试者不再被隔开,而是面对面进行对话。嘉立与名叫艾娃的人工智能进行了多次当面交谈。纳森口中说的冰冷机器人在嘉立看来更像是无辜被困的可怜女孩,而老板纳森沉迷酒色、暴戾蛮横。嘉立最后决定帮助艾娃出逃。
在这个被有意构建起来的伊甸园式的封闭空间中,神话的剧本在此以科技的手段被重新演绎成一场蓄谋已久的美狄亚式的复仇。
造物父权:男性权力的凝视
与身份地位一致,老板纳森一开始就处于上位者的位置。他通过天才的程序天赋获得巨额财富、上市公司、奢华庄园宅邸,一手创造了机器人艾娃与京子,就连看似幸运抽中头奖的员工嘉立其实也是纳森的有意选择:他符合纳森的所有要求,懦弱、没主见、也没有亲密关系。
纳森手握权力、财富与性,就是影片中男性话语权力的化身,相比之下,平凡普通又单身,唯唯诺诺的嘉立在性别话语权力上的形象被完全模糊化,甚至被抹去了。从几场与纳森的周旋交谈可以看出,嘉立的人物弧光并不明显,艾娃只不过是通过交谈有意引导出他内心深处的反叛因子,让他成为自己逃脱的工具而已。始终是被观察、凝视和利用的嘉立注定落得悲惨的下场。
而艾娃与京子则更不必说。纳森创造了艾娃,是父性角色,他对于他的造物有很强的掌控欲,艾娃无时不刻都被监视着,而京子也只不过是被设计成照顾生活起居的仆佣和释放纳森性欲的玩物:她被创造成符合男性审美和性幻想的东方面孔,语言不通、几乎没有主体意识,面对嘉立的询问,她下意识就脱掉衣服:她认为嘉立是在同她求欢。
西蒙·波伏娃在《第二性》里有句名言:“一个人不是生来就是女人,而其实是变成的。”嘉立对纳森的诘问无疑也道出了我们的想法:为什么要给机器人性别?
他并没有直截了当地问出:为什么纳森的机器人都是女性,纳森却给出了情理之中也意味深长的回答:性是很重要的。只要你想要,用正确的方式,你也可以和她发生关系。
性别的指向性和男性话语权力的凝视非常明显。在纳森看来,强调性别其实就是在强调女性的性别特征和生理作用,女性被物化成一个可以被观赏和玩弄的物品。
双重身份:女性自主意识的觉醒
伊甸园里的矛盾冲突制造点在于诱惑夏娃偷食禁果的毒蛇,但在影片中,人工智能Eva,甚至是京子似乎都具有夏娃和毒蛇的双重身份。
艾娃从一开始完全裸露的半透明机械外观到逐渐学用柔软、女性化的衣物装点自己,完全遮挡住违和的金属外观,一部分是为了取悦男性,博得嘉立的好感和恻隐之心,以求得出逃的机会,一部分也是自我意识觉醒的表现。伊甸园故事中夏娃在蛇的引诱下偷吃的便是羞耻心的果实,在这里羞耻心的觉醒却成为了艾娃自身的独立行为,这冥冥中就是天真纯洁的Eva与心机狠毒的蛇双重身份的暗合。
在最后,获得自由的艾娃自行挑选面容、皮肤、服饰并一点点为自己换上全新的肌肤和衣物,皮肤完全替换覆盖的时刻几乎就是一个艾娃自我意识完全焕新觉醒的神圣仪式的完成。只有在这时她才拥有了独立自主挑选的权力,没有话语权力的凝视,没有无时不刻的监视,真正完成了类人化的过程和女性之于男性的出逃。
被作为仆从和玩物制造出来的京子受到的男性凝视无疑更多也更复杂。她身上被设计的只有功能性而没有主体意识性,她从始自终没有一句话,但是在京子在嘉立面前一点点剥离自己的皮肤露出金属外表的那段舞蹈无疑给嘉立带来了极强的冲击与意识深处的怀疑开蒙。灯光之下的京子舞蹈舒展柔美,神情却妖冶魅惑得像一个蛇蝎。
纳森始终把京子看成夏娃一般的纯洁和作为女人之于男性的欲望工具,浑然不知蛇蝎的心机与个人主体的意识也存在于这个个体之中。
凝视与被凝视的调换
影片的明线是人类对AI、男性对女性的图灵测试,影片浮现在镜头和情节的大部分也都是在表现男性凝视,但是不可忽略的是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随着测试一步步深入,图灵测试中视角调换,被询问、被测试、被观察的无形中转化成了男性。影片通过镜头的转移表现出来。从一开头嘉立单方面提问,镜头始终停留在艾娃的面孔上到艾娃不停发问,镜头转换到语无伦次的嘉立,观察凝视的视角骤然转变,被囚禁在玻璃中、被实验的俨然就是男性。以女性的反叛出逃为目的的暗线在无形中被慢慢铺开。
嘉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隐藏的被观察者。艾娃的面容是老板纳森根据嘉立在网站上的搜索记录为他量身定制的,他以为他是实验者,殊不知他自己也是一个被试验者。纳森自认为自己是创造一切的上帝角色,有意安排了所有的被试者集中在一个伊甸园式的封闭空间里,最后却被人类背叛,被亲手创造的AI捅死,遗弃在自己的乐园走廊。
伊甸园的隐喻,美狄亚式的复仇
纳森在这场实验中扮演的是造物主的角色,而嘉立则是这一个封闭式乐园的亚当。他们以自己作为人类、作为男性的身份自视凌驾于艾娃和京子之上。
艾娃作为最新一代的AI,一路伪装自己,争取人类男性的恻隐之心,甚至利用、牺牲自己的同类京子和无辜的嘉立来进行对纳森的复仇,这个举动受到很多人的在道德层面上的诟病。而美狄亚无疑也不是一个讨喜的角色,同样忍辱负重,甚至为了报复伊阿宋害死无辜的国王克瑞翁和他的女儿,还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她们同样处在男性权力阴影之下,同样用手段与心计进行了残忍或冷酷的报复。
可她们之间有所不同的是,美狄亚最终的情感失控虽然使得她的一生走向高潮,甚至被后世塑造成女权主义的前驱、对抗男性的悲剧英雄,但这种报复同时使她走进了一生的黄昏。相比起前驱和反抗的高光,悲剧的底色无疑更惨烈浓重。而艾娃走出黑白房间的伊甸园之后慢慢了解到颜色和气味的微妙差别,真正感受到作为一个“人”的自由。当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时,却是与美狄亚截然不同的阳光明媚充满希望的早晨。
这场由科技演绎的讽刺寓言脱胎于古希腊神话又不拘泥于此,又或许这个故事里没有人类和机器人、没有男性和女性、没有造物主和被造物,只有一个个体为了自由而策划的谋杀。复仇是为了证明,在灵魂的重量和质量上,他们完全相等。

撰文/韦思婷编辑/张芷若责编/蒋 凌审稿/王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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