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汪二峤
01
做一个6岁孩子的监护人，不是一件轻易的事。即便是在不需要操心金钱，还有住家保姆贴心照顾的情形下。
让韩一媚感到更为辛苦的，是对母亲的愧疚。她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对母亲而言，是一种背叛与亵渎。
可她似乎又没得选择。难道还能装聋作哑，对张叔耍赖：“韩石做出这么对不起我妈的事，我凭什么要管？！”
其实，韩一媚勉强答应接管韩一霖，内心深处还潜伏着另一不可告人的目的，她就是想趁机把 “那个女人”揪出来，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
破坏别人的家庭，轻飘飘地将自己生的儿子抛弃，然后去过自己舒坦的人生。一想到此，韩一媚就恨得牙根痒痒，替母亲感到不值。
只是与韩一霖见面后，让韩一媚感到意外的是，她对韩一霖竟然一点都恨不起来，甚至内心深处，对他还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关心与怜爱。
这种微妙的感觉，她不知道是不是血缘在作祟。但韩一媚，对母亲的愧疚更是深了一层。
02
韩石在世时，有两个家庭需要兼顾，没有足够的时间陪着韩一霖。从小跟保姆一起生活的他，反而有一种超越同龄人的早熟和懂事。
这也是韩一媚对他冷硬不起来的原因之一。
一个周末，韩一媚照例去看望韩一霖。
她陪韩一霖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拼那种500片的拼图。拼图的图案是梵高的《星空》。
对一个6岁的孩子而言，拼这幅名画是个不小的挑战。韩一媚认为哪怕是自己现在，也未必有那种耐心一口气拼完。
韩一霖低垂的睫毛，又密又长。韩一媚紧盯着他的脸上，能捕捉到一丝似曾相识的东西。
“你很喜欢玩拼图？”韩一媚问。
“喜欢。”
“平时都是谁陪你玩呢，刘阿姨……还是别的其他什么姐姐或阿姨？”韩一媚扭头瞅了一眼正在厨房忙活的刘阿姨。刘阿姨恰好接住她的视线，也冲她笑笑。
“都是我自己玩。”韩一霖微皱小眉头，认真辨别手中小拼图的具体位置，“除了保姆阿姨，从没有别的什么人来过家里。”
想想也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家庭与孩子，怎么可以在阳光底下生活。
韩一媚又扭头看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保姆，说：“一直都是这位刘阿姨照顾你吗？”
“不是，在刘阿姨之前，还有过很多阿姨。”
韩一媚蓦地笑了，为自己刚才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荒诞念头。
与韩一霖第一次见面，她就有注意到这位住家保姆，四十岁左右，粗糙又精明，典型那种多年混迹在各种家庭的保姆。
这种层次的女人，她父亲怎么看得上呢？她的第一直觉，就把这位刘阿姨给排除掉了。
韩一媚逗韩一霖：“不断换阿姨，是不是因为你不乖？”
“才不是呢！”韩一霖急忙说，“爸爸说，是因为她们工作不努力，不负责任。”
“怎么工作不努力？”
“就是爸爸在家时，她们就表现得很勤快、很负责任、对我很好的样子，爸爸一走，她们就看电视、玩手机、吃我的零食。”
韩一媚心中涩涩的。
不用说，她都能想象，一个年幼的孩子，在封闭的空间，单独与保姆呆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偷奸耍滑是小事，虐童事件这么多，不知道一霖有没有碰到？
沉默半晌，等心中的这种涩涩逐渐变得稀薄，彻底消失后，韩一媚又在心里暗戳戳地骂自己：“你就圣母心泛滥，别忘了这是你爸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这个女人，真是诡秘。犹如一股充斥在身体周边的气味，你能感觉得到她的存在，可就是抓不住她。
03
在监护韩一霖的过程中，让韩一媚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先将她打得措手不及的，竟然是保姆刘阿姨。
那晚，她在三里屯与朋友聚会后，故意突然袭击去了韩一霖家，她就是想去看看刘阿姨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对韩一霖懈怠？
在电梯里，她甚至都想好了，要是刘阿姨懈怠的话，直接将她解雇好了。
谁知韩一媚刚进门，还在玄关换鞋，刘阿姨的上前来说：“不好意思哦，小韩，我有点事需要跟你商量。”
“好。”韩一媚以为是韩一霖犯了啥错。
刘阿姨讪笑，“是我家里有点事，需要回老家。”
“是需要请假几天吗？”
刘阿姨脸上的笑，堆得更浓了。“不……我不打算再出来打工了。”
“你是想辞职？”
“嗯，家里有太多事等着我回去弄……一霖有你这样的姐姐照顾，没有阿姨也是没关系的啦。”
刘阿姨的辞退，并没有让韩一霖不适，倒是让韩一媚愁得脑袋都疼。
她不敢也不忍心把韩一霖一个人留在他的房子里。把他带到自己的那边房子，又怕她妈没事搞突然袭击，撞见韩一霖。
韩一媚急得都有点上火，嘴角都起了泡。
韩一媚终于明白她爸为什么会将韩一霖交付给她，为什么会一直有意识地让韩一霖熟悉她，是因为他早就把她看透，在关键时刻，她是不会扔下这个弟弟不管的。
面试了一圈阿姨，韩一霖愣是一个都没看上。
韩一媚只好亲自担负起照顾韩一霖的重任。
谁知有一次她开车去山姆会员店购物，结账时，竟碰见刘阿姨抱着一个2岁左右的小女孩，陪着一个女人在购物。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猝不及防地相撞，刘阿姨迅速扭过头，像不认识韩一媚似的。
走出山姆会员店，韩一媚将鼓鼓囊囊的两个购物袋，塞进她的mini cooper时，突然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心底淌过一丝悲凉。
刘阿姨之所以匆匆辞职，大约是偷听到父亲的公司被卖，担心她付不起她工资吧！
04
有一次与陈子松约会时，韩一媚没忍住，向他诉苦。
她说：“你知道吗？韩一霖的保姆突然辞职，让我很被动，我现在一直陪着韩一霖住他那边，有时我都特忐忑不安，怕我妈突然来个视频通话。”
“你们没有再去找新阿姨吗？”陈子松问：
“一直都在面试，可韩一霖怎么都看不上。”
陈子松轻笑，“我觉得这小子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赖着跟你一起住。”
韩一媚一怔，没作声。
陈子松认真地说：“你精力确实不够的话，可以考虑让韩一霖上那种寄宿的私立学校，每周末回来一次，周末那两天你还可以雇个保姆照顾他。”
“至于寒暑假，现在各种夏令营都有，到时给他报夏令营就好，这样你会省事很多。”
陈子松的话，让韩一媚瞬间明白过来，难怪他和她的关系，有一点点回暖的趋势，敢情是陈子松已找到韩一霖这个烫手山芋的妥善解决方案。
韩一媚感到背脊一阵发凉，像是一条细长的蛇在背上爬。
她扭过头，不耐烦地说：“韩一霖上什么学校，主要还是看他自己选择。”
05
韩一霖与韩一媚呆的时间越长，就越磨蹭着不想找保姆。
这一点，韩一媚后来也看出来了。
一个周末，韩一媚向韩一霖下最后通牒。
“韩一霖，你已经严重影响到我工作，我都好几天没写下一个字，你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今天你必须跟我一起去家政公司，挑出一位阿姨来照顾你。”
“可我只喜欢跟姐姐在一起。”韩一霖嘻嘻笑。
韩一媚心头一暖。
她做独生子这么多年，早已习惯那份孤独，如今突然冒出一个特别依赖和崇拜她的小弟弟，竟然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抛去他妈插足她父母婚烟这一事实，她是愿意去喜欢这个弟弟的。
她抚着韩一霖的头，轻声说：“可姐姐不能不工作，因为姐姐要挣钱养你呀。”
韩一霖懂事地点点头。
06
还未等韩一媚和韩一霖出门，就有一位阿姨主动找上门，说是家政公司让她今天来试工。
韩一媚很是惊奇：“家政公司事先没有通知我今天试工呀？”
“啊……难道搞错了？”那位阿姨忙不迭地道歉，“估计是登记错了，真是对不起，打扰了。”
走到电梯口，阿姨又返回来，问：“你们家是不是也一直在找阿姨？如果需要的话，反正档期也是搞错了，今天我也没啥事，要么咱们今天试试？”
韩一媚将阿姨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也成。”
这阿姨干活很利索。房子收拾得很细致，边边角角也清理到位了。做饭也不错，清淡的口味，很适合孩子吃。更重要的是，她对韩一霖，很有耐心。
韩一媚还观察到，阿姨看韩一霖的眼神，很柔和。一个有着柔和眼神的人，能坏到哪里去？
一天干下来，韩一媚和韩一霖都对她很满意。
可当韩一媚跟这位阿姨敲定工作时间时，阿姨说：“我不是住家保姆，我是白班的。”
韩一媚很矛盾。
如果仅是白班，那她必须晚上赶过来陪韩一霖住，但她又不可能跟韩一霖长期住一起，时间一长，还不得什么都露馅了呀。
要是被她母亲知道，还不得要她的命。
可是不要这位阿姨吧，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更合适的。白天她照看，晚上也得她照看，把她绑得死死的，写剧本的进度真的很受影响。
还是骑驴找马吧，韩一媚最后决定。
07
白班阿姨叫贾小菊，果然不负众望，是一位非常不错的保姆。
贾小菊的上班时间是短，可她效果高，能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也能把韩一霖照顾得很好。相比较之前的那个住家保姆刘阿姨，这个贾阿姨更有性价比。
贾阿姨不但中餐做得美味，烘焙也做得极好，面包、饼干、蛋糕都会。
白天送韩一霖上学回来，贾阿姨会烤一些西点，留给韩一霖做加餐。
好几次，看着餐桌上摆的饼干造型，韩一媚都暗暗惊叹：这阿姨真不简单，要不是出身农村、文化素质低，当一个保姆真是屈才了。
就在韩一媚庆幸给韩一霖找到一位好保姆时，偶尔发现的一件事，又让她陷入巨大的烦恼之中。
中集完
汪二峤：喜欢阅读和写作。她热衷于写充满人间烟火的都市文，天马行空的新编山海经、新编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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