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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实与郑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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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实与郑文华
文/孔明
每一次见郑文华,都绕不开一个人,那就是陈忠实。记得有几次见面,他言必陈忠实,我也因此对陈忠实多了一些了解和理解。我就想,与其说他俩是同事,毋宁说他俩是文友。俗语云:“以文会友。”用这四个字形容他们的关系最恰切莫过了。他们是一前一后调入陕西省作家协会大院的,陈是专业作家,郑是职业编辑,两人工作上有必然的交集。抬头不见低头见,见即谈文学。对陈的文学修为,郑是敬赞有加,不吝词汇。同事情日积月累,朋友情渐生并加深,他们终于无话不说,彼此交心。郑文华知道许多鲜为人知的陈忠实故事,更参与了陈忠实许多重要的文学活动。即使在陈忠实隐居白鹿原下蒋西村的日子里,他也念念不忘,时常前往,与陈促膝交谈。可以说,研究陈忠实,还原陈忠实,洞悉陈忠实,如果绕开郑文华,必有遗珠之憾。郑文华几乎称得上是陕西作协大院的“活字典”。
郑文华是艺术家,更是有心人。他早已感受到了陈忠实创作之苦,却也预见了陈忠实必成正果。因此之故,他镜头追踪,就不敢懈怠,可谓不遗余力。但凡陈忠实所到之处,或者知悉陈忠实的活动去向,他必不顾远近寒热赶往或相随,唯镜头对准陈忠实而后快。陈忠实拒绝摆拍,他不得不自己选择摄影位置,预设并随时调整瞄准角度,根据距离长短,利用光线明暗,寻找最佳的拍摄时机与效果。他的摄影不仅仅受工作任务的当下驱使,也不仅仅受个人爱好的内力驱动,更多的时候,更多的场合,他是受了某种使命、责任、担当的潜意识、显意识感召,不辞辛苦与殷勤,乐此不疲竟近乎疲于奔命。我曾亲见过他肩背摄影挎包,手拿胶片相机和数码相机,来回走动。时而“屈膝弯腰”,时而“探头探脑”,时而“曲径通幽”,连喘息的余暇都没有。偶尔见他巍然屹立于某个不被眼睛注视的角落,他总是在用帽子扇凉,或者用袖子擦汗,而额头、脸上汗流不止。他见我走近,就自嘲:“胖呀!”我的理解是心宽体胖的人怕热!
(摄影:孔明)
摆在我面前的这本专题摄影集《陈忠实》,令我感叹不已、感动不已、感佩不已。我在翻看的时候,已经离世的陈忠实老师恍惚间现身如见,扑眼而来。如果说《白鹿原》使陈忠实活着的话,那么这个摄影集竟使我相信陈忠实不死,他的英魂就依附在那一张张黑白彩色照片里。他在文坛崭露头角,他在文学创作中如日中天,他在文学活动中意气风发,他在读者、朋友面前慈祥和善,都借助郑文华的摄影活灵活现。仿佛岁月静好,时光倒退,我们回到了陈老师谈笑风生的那些一个个美好的日子。可以说,几乎每张照片的岁月条码里,都载录了这样、那样的陈忠实故事。一种相信就在我心头油然而生:这些陈忠实的影像是不可或缺的,是不可再生的,更是不可替代的,而其所传递的时代信息,所延伸的文学意义,所显现的人生价值,将是长久的、永恒的、怎样高估都不为过的。岁月必将寄生、衍生、再生其内在价值并与日俱增,使今人、后人将给予摄影者更多的理解、尊重和崇敬。比较而言,汉语言文学的魔力、魅力和表现力固然令我们借助阅读可以重温、欣赏陈忠实的风采、风骨和人生风景,可以领略、咏叹陈忠实的人生起伏、沉浮和荣辱,可以窥视、探索陈忠实文学生涯的逸闻、趣事和佳话,但无法覆盖、复制、屏蔽郑文华摄影作品所赐予我们的另一种艺术感受和享受、另一种心灵洗礼与慰藉!于此,我甚至有理由这样说,郑文华摄影的价值可能更经得起时光、岁月的考验和淘洗。伴随着日月流逝,这些摄影所凝聚的价值必会显现于史镜而大放其异彩。谓予不信,可以拭目以待!
当我们在怀念陈忠实的时候,打开《陈忠实》这部摄影集,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呢?百感交集是肯定的,只要我们还记得他的音容笑貌,还感念他的文学奉献,还敬佩他的高风亮节!诚然哉!这部摄影集,看似普通,得来确乎不易!一些早期文学活动,岁月尘封,光阴屏蔽,记忆模糊,有多少人还能如数家珍、绘声绘色呢?就路遥、陈忠实、贾平凹而言,早期虽然已名声鹊起,但是否会有后来的声名显赫、傲视群伦呢?在一般人眼里、心里,恐怕未必都如郑文华那样早已有个先见之明!郑文华的与众不同恰恰就在这里——装载了成千上万张照片或底片的箱子里。由于他的“先见之明”与“别有用心”,路遥、陈忠实、贾平凹的早期文学活动才得以“雁过也”,却留影!特别是路遥、陈忠实,人已作古,那些个“硕果仅存”的照片谁又能说不是“硕果”呢?
(摄影:孔明)
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是郑文华?”问得好,我也正好可以这样回答:是天安排吧!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陕西文学真可谓天造地设,风云际会,不期然间,三颗“文曲星”同时冉冉升起。恰在此时,郑文华调入了陕西省作协大院,供职于文学月刊《延河》编辑部,担纲美术编辑之职。这是个美妙的职业,至少天赐良机,使他机缘凑巧可以与路遥、陈忠实、贾平凹零距离接近。他是大版画家修军高看的弟子,在版画创作上已非同小可。他身材魁梧,堪称名副其实的山东汉子,年少时有志于国画,丹青笔墨,富藏于胸,自然识见不俗。2500年前鲁人孔子西行不入秦;2500年后鲁人郑文华不但西行,而且入秦,并把青春年华和才华全部奉献给了“秦中自古帝王州”的陕西。说到摄影,这只是他的副业,甚至是副业里的副业,但让他硬是做成了“正业”里的“正业”,原因无他,就是个较真——不做啥事则以,一旦认准了的事必去做,必求完美,必求始终,必求独一无二!在他看来,摄影有着绘画所不能企及的便利与优越,那就是随时、随地、顺手按下快门,使当下、此刻、一刹那、稍纵即逝的可见场景转化为可视图像,使人物、景物定格于有形,使时代、时事凝固于画面,使事实、历史永恒于无声的语言,使记忆、印象可以用眼睛去感知,用心灵去感应,用触景生情去还原,去钩沉,去举一反三。摄影机只是个工具,摄影只是借助光线“绘图”而已,谁摄影,咋摄影,摄影的价值取向等,才是摄影的生命所在。赋予灵魂和思想,摄影才会转活而释放出信息和意义——时代的,社会的,历史的,才会于无声处,使时代延伸,使社会闪光,使历史丰满。郑文华不是为摄影而摄影,也不纯为艺术而摄影,而是为自己的见解、信仰、主张而摄影!他善于审时度势,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能在众目不及或视而不见处独具慧眼,能在众心不屑或心不在焉处浪里淘沙。正因为如此,许多个文事活动我们同样经历过,却一无所获,及至需要时才想起了郑文华——只有他或许不令我们失望,因为只有他遇见、撞见、看见,是必不放过、错过、绕过的。亏了他的处处留心皆摄影,我们才能有幸展开这本《陈忠实》摄影集,在欣赏中回味,在回味中咏叹,在咏叹中陷入对长行不归者无穷无尽的追忆和思念!
因为是朋友,郑文华镜头里的陈忠实总是感性的慈祥多于理性的严肃;又因为是君子之交,彼此尊重,却不刻意安排,所以显见得许多照片不尽如意,一些画面明显带有抓拍痕迹。就艺术而言,或许一些照片可能不免令一些方家微词,但就价值而言,多半的照片应该是瑕不掩瑜。我每见郑文华先生颤巍巍向我走来,必肃然起敬,此中多一半原因就在于他对艺术的执着,对摄影的解读,对个人职责的苛求,对社会、人生的那一种担当,当然也不排除他对路遥、陈忠实、贾平凹的情有独钟!仅从这本《陈忠实》影集来看,郑文华的情感、仰慕、敬意无所不在,无所掩饰。他告诉我,当他整理那成千上万张陈忠实照片的时候,常常就忽然看不清楚陈忠实面容了,他以为是眼累了,其实是饱含热泪了。他说:“老陈不在人世了,可老郑还在呀!我老郑得为老陈做些什么吧?我不做谁做?”他泪眼花花问:“孔明,你说还有谁?”他说这话的时候,几近哽咽。我当即若有所悟:他出版《陈忠实》影集,也是寄托一位老朋友的拳拳苦情与哀思吧!
(摄影:孔明)
其实早在陈忠实生前,郑文华就动了出版《陈忠实》影集的想法,为此,他没有少与陈忠实沟通、交流。他也多次向我提起过此事,我当然鼓动他早日动手。但从成堆成箱的照片、底片里筛选作品,并甄别岁月、梳理本末、追溯来龙去脉,真是谈何容易!好在他已编过《作家路遥》了,一些思路可以借鉴,一些弯路可以避免。路遥、陈忠实、贾平凹的文学活动交集颇多,可以节省一些时间,减省一些繁琐。饶是如此,编选起来依旧大费周折!由于《贾平凹》影集也在编辑之中,动手比想象的要难得多。在陈忠实病重的日子里,郑文华先生多次向我表示,想让陈忠实能看见自己的影集出版,但任是加班加点也力不从心,只有与长行者遗憾相向、抱拳相揖了。
天道酬勤,吉人天相,郑文华的《陈忠实》摄影集虽姗姗来迟,却终于呱呱坠地了。这是天籁,陈忠实在天有灵,应该能听到吧?我深信,从今而后,陈忠实不仅活在他的“枕头”《白鹿原》里,还活在他的老友郑文华为他量身制作的《陈忠实》摄影作品集里。
2017年3月5日星期日上林苑小区
(此文系孔明为《陈忠实——郑文华人物专题摄影作品选》所作前言)
(摄影:孔明)
作者简介:
张孔明,笔名孔明,陕西省西安市蓝田县人。著名散文作家,出版有散文集《说爱》《谈情》《红炉白雪》《当下最美》及点评本《贾平凹妙语》等作品。供职陕西人民出版社编辑部,责编有《全唐五代诗》《贾平凹文集》《杜鹏程文集》《陕西文学60年作品选》等图书。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理事、陕西省网络文学委员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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